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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梦一场的北京租房青年
时间: 2023-11-23 来源:膨润土

  我从第一天上班就在思考,苦苦思索而无所得,我只知道我得一直上班,一直这样上下去。

  房东打电话过来说要涨房租时,刘胜男正跪在地上疏通下水道,请了一个年假去看望生病的妈妈回来后家里已经变得一片狼藉,冰箱里有发了霉的西瓜,客厅满是杂物,阳台上,猫砂夹杂着猫屎散落一地,卫生间是最惨的,一地卫生巾,马桶还堵了。

  刘胜男表示,这是室友逃离北京后留下的事故现场,她没有丝毫犹豫,熟练地拿出自己用晾衣架改造的工具去疏通下水道,这是她到北京后学会的第一个技能,“最早马桶堵了我灌开水,没用,那味道你知道吧,后来我就用晾衣架了,大家都叫我掏粪女孩。”除了通下水道,她还会修电灯泡、换继电器、修手机、修电脑,她说,这都是降低生活成本的必备技能,“成年人要学的东西太多了,你不了解什么时候生活就对你下手了,生活为了惩罚你,无所不用其极。”

  生活惩罚她的方式五花八门,其中就包括涨房租,其实这不是第一次涨房租了,从曾经的两千多到今天的四千,刘胜男觉得还是可以接受的,毕竟自己的工资也在稳步增长,“房租一年涨一点点,我的工资也涨一点点,我还是可以活下去的。”

  可是这次涨幅她实在是接受不了,房东也接受不了。房东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:“五千块钱!”然后又很无奈地说:“我也没办法,大家都涨了,我有什么办法呢,没办法的,你看看周围还有比我便宜的吗?”刘胜男用一分钟查了下周围的房租,思考了十秒钟,接着表示接受,然后继续通马桶去了。

  涨房租的事情,房东一个月前就提醒过,室友直接跑路,“我他妈拿了一万多块钱,一半交了房租,我脑子有病啊?”她抛下这句话立马就消失了,一同消失的还有她养的猫,不过几天后刘胜男又在小区里找到那只猫,“估计是被扔掉了吧。”她说,她又把猫捡了回去,“纯粹给自己做个伴。”

  刘胜男是五年前来北京的,那时的她跟许许多多刚进入社会的年轻人一样,不知道做什么,只知道要去大城市,因为那里有机遇,有资源,有相对公平的环境。

  事实也确实如此,但也不全是,五年过来,刘胜男说这就像一场梦,“每年都有风口,14年一个毕业生写个公众号都能拿几百万投资,16年做直播,怎么也能赚钱。”但是现在梦醒了,这个大都市让她感到迷茫。

  她曾经写了两年的公众号,后来实在是受不了“投资人要往营销号上走”而选择离开,现在她在某BAT公司做公关,收入尚可,她说她不是交不起房租,但是想攒点钱,那么多钱用在住房上面,太可惜了。

  提到自己的工作,刘胜男略带厌恶,“什么公关啊,我们就是狗,昨天我还帮X东写了软文呢,点击率非常高,下面评论全在吵架。”

  而讲起自己的家乡,她一声冷笑,回到家,大家都觉得她是大城市光鲜亮丽的白领,一个月前她刚为子宫囊肿做手术的妈妈交了医药费,病床上,妈妈握着她的手说:“胜男啊,何时结婚啊?妈妈就盼着这个了。”

  “我想改个名字。”她说,“我现在就想攒钱,看着卡里的钱慢慢变多我会有安全感。”

  过了会儿她又叹气道:“攒钱干嘛呢?买房子吗?说不定过几年租房子都租不起了吧。”

  刘胜男也不是没想过回家,但是家乡没有公关公司,“连广告公司都没有,我只能去考个公务员,不过听我做公务员的表哥说,他们已两个月没发工资了。”

  一刚是一名培训机构的化学老师,他去年毕业于北京化工大学,后来考研失败,遂决定临时找个工作,然后继续考研。

  但是最近他不想考研了,因为刚刚换房子的他感觉自己一无所有了,“余生都要用工作来交房租。”

  差不多两个月前,房租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大规模涨价,一刚的房子到期了,他那个每天无所事事,光是收房租就能过上中产阶级生活(国外标准)的房东北京王强跟他讲:“老子要涨房租了,我看你蛮老实的,就涨五百块吧,你看行不行?”

  一刚看了看自己的存款,他觉得不行,工作刚满一年,工资到手八千,房租三千,再涨五百,“那我只能吃屎了”,王强说:“你不租有的是人租!”一刚走后,王强又涨了五百,一共涨了一千,并且租出去了,“北京还是人多啊。”一刚感慨道。

  一刚是用自如租的新房子,以前他在豆瓣、贴吧上看房子,基本都是房东本人在租,但是今年他发现他特别难找到房东本人了,“全他妈是中介,有些标注了房东本人的也是中介。”于是他在同事的介绍下使用了自如,同事跟他讲:“十分便捷,直接下单付款入住,跟住酒店差不多!”

  一刚看中了一间四千块钱的屋子,离地铁口很近,二十分钟就能到公司,一刚心动了,但是这个房租比他以前住的贵一千块,而且是一年起租,他没这么多钱,善解人意的自如客户跟他讲:“没事的!可以分期付款!”

  然后一刚就在自如分期背负了一笔六万块钱的贷款,每月按期还款,加上利息比四千多一丢丢,化学老师一刚很开心,终于有离单位近的房子住了。

  虽然每个月可支配的钱只剩四千块了,一刚依然很开心,他的快乐在这个月达到了顶点,望着周边纷纷涨价的房子,一刚说:“我赚了呢!”

  因为房租涨价的事情,一刚不少同事离职了,一刚也不是没想过走,待在大城市的小镇青年或多或少都想过离开的吧,但是一刚的某位学生家长是这样跟他说的:“黄老师啊,年轻人苦一点没问题,房租涨呗,你不也在涨工资吗?以后什么都会有的。”

  一刚觉得有道理,只要自己多接几个学生就能抵消房租上涨带来的影响了,况且自己是在上涨前租的房子,赚了。而听到最新规定不准以贷款形式租房时,一刚更是开心,“那我真的是赚了,为什么不准贷款呢,我们年轻人不加杠杆怎么活?”

  最后一刚自信满满地说:“下个月学生就会多起来的!”而他之前那个学生,怎么补课都无济于事,家长已经准备送孩子出国了。

  这两年她一直住在朝阳大悦城附近,租金六千,这对月薪七千的她来说并不是什么负担,因为她的爸爸有钱,大学时小周生活费就一万多了,毕业后父亲依然帮其负担房租,别的北漂青年的父母发微信都是“发工资了吗?”小周的父亲则是“钱还够用吗?”

  小周的父亲,苏北男人,体制内公务员,平时给领导开车,业务时间专职炒股,他非常后悔把女儿送北京去读书,“见过大城市就不想回来了!”,他一直都想让女儿回来跟他学炒股,“真正地学一门手艺,而不是在大城市瞎晃悠,我看年轻人在大城市都是瞎晃悠。”

  可是今年开始他就不这么讲了,他经常给小周发类似于“人一定要有忧患意识”这样的鸡汤文,并且语重心长地旁敲侧击对小周讲:“你的同学都留在北京吗?他们自己交房租吗?”

  小周说:“我没有同学留在北京,全都走了,拿了几千块钱工资,房租吃掉一大半,留下来干嘛?”

  月初时小周接到要涨房租的通知,此时的她看了看自己的账单,花呗欠款一万,两张信用卡欠一万,现金不到三千块钱,以前这些钱都是爸爸帮还的。在刚刚工作那阵子,小周疯狂买东西,ipad买回家泡面,MacBook买回家吃灰,各种包包买回来在柜子里吃灰,一桌子化妆品只用一两次,半年出国玩一次,拍照发社交平台,小周甚至写了篇“如何在北京过上中产生活”的文章,轻轻松松收货十万加。

  现在好日子过去了,小周开始消费降级,用得最多的APP从淘宝小红书变成了咸鱼,“咸鱼这样的平台很好玩,我们大城市虚假中产用来回血的利器”,通过咸鱼,小周的轻奢用品一件件以极低的价格流向三四线城市。即便把不需要的东西都卖光了,小周也只能负担一个季度的房租,于是她就想跑了。

  小周是学文学的,毕业后进入出版业,做鸡汤编辑,“前几年鸡汤很好卖,现在不行了!”小周说,“以前读者反馈都是有梦谁都了不起这样的,现在一个个病恹恹的,回复不是这样的表情,就是诉说自己的痛苦。”

  所以小周决定离开北京,听到这个决定她的同事还觉得惊讶,公司写财经版块的同事说别担心房租,“房租上涨倒逼工资上涨你知道不?”,老板在会上对此予以否认,老板开玩笑说:“我都租不起房子了。”一阵尴尬的笑声后老板又说:“北京市统计的消费支付在住房这一块啊上涨了22%,我们工资肯定涨不到这么多的。”

  毕业两年,同班同学全都不在北京了,一个都不剩,小周对离开这件事也没什么遗憾的,她坦言:“大城市对我来说就是个幻梦吧,我回家挺舒服的,接受父母的安排,有房有车是不是!”

  过了会儿她又叹气道:“我的家乡并不那么不堪,我至少还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家,那些无家可回的年轻人怎么办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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